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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章 第 9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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成歸從噩夢中驚醒時,下意識地低聲叫了句“小遠”,隨後才睜開眼睛,最後才漸漸地恢覆了意識。

成歸試圖挪動一下,發現只有一只手能動,另一只手打了板,腿也打著石膏,最滑稽的是人是趴在床上的。

“哎喲,你醒了呀?”

成歸側著頭看過去,見到護工模樣的中年婦人關切地說,“別亂動哦,我給你倒水喝,等下醫生就過來看一看。哦,對了,你背上被刀子劃拉好大一口子呢,所以還是趴著舒服點。哦對啦對啦,我是護工,叫我四季姐就好,都這麽叫我。”

護工說著,就順手按了病床頭的鈴,轉身又去給成歸倒水,試了試水溫不冷不燙,端著過來插根吸管給他喝。

成歸喝了兩口水:“謝謝四季姐,麻煩你了。”

接下來的大半天,成歸都趴在病床上。他有點低燒癥狀,吃了藥更是昏昏沈沈,分不清睡夢與現實,就連謝遠樹的聲音也不知道是真是假,像就在身邊,又像是幻影。

謝遠樹客氣地朝護工笑了笑:“四季姐,你出去吧,我在這。”

護工忙出去了,守在門口的林助理便將門關上,繼續邊玩手機邊站崗。

謝遠樹將窗簾拉上,打開病房裏的燈,這才再度回去病床前,彎著腰看了成歸好一會兒,迷戀又依賴地用臉頰去蹭成歸的側臉。

成歸緩緩地睜開眼睛看著他。

“對不起,是我害你受傷的。”謝遠樹並沒有被抓包之後的尷尬,小聲說,“上午我一直有事,所以沒過來,對不起。”

成歸仍然沈默著,不動聲色地打量了謝遠樹上下一遍。

“我沒受傷。”謝遠樹有點雀躍,又很心虛,“我就知道你還是最關心我了,我們從頭開始好不好?你根本就沒有變過,人在緊急時候的本能反應才是最真的,你怕我受傷,你不想我受傷,和以前一樣。”

成歸平靜地說:“換了別人,我也一樣。”

謝遠樹的神色漸漸地落寞下去,眼鏡片上漸漸地蒸騰起霧氣,他取下眼鏡,委屈地盯著成歸看:“我跟別人不一樣。”

成歸不想和他糾纏這個問題,幹脆閉目養神。

然而不過一小會兒,成歸就感覺到濕熱的觸感,不由得皺了皺眉頭,邊小幅度地躲閃邊不悅地沈聲道:“我是傷患。”

“所以你動不了。”仗著他如今不能有太大的動作,謝遠樹繼續親他,幾次試圖親吻他的嘴,卻還是有點難度,只好退而求其次親臉頰和耳朵、脖子。

成歸掙紮的動作大了起來,甚至顧不上自己是個傷患。謝遠樹這才依依不舍地停下了動作,急著道:“我不親了,你別亂動,傷口崩開了!”

成歸停住動作,重新把臉埋回枕頭裏,憋悶地喘著氣。

謝遠樹訕訕地站了幾秒鐘,說:“我太想你了,成哥,這幾年你都不知道我怎麽過來的,我想你想得要瘋了。”

成歸不想和他說話,也不想聽他說話,繼續埋著臉。

謝遠樹說著說著又哽咽起來,擡手使勁兒擦眼睛:“你說你不怪我那時候,那為什麽你不願意跟我重新開始?”

成歸:“……”

他想了想,無聲地嘆氣,把臉從枕頭裏面露出來一點,問,“你和唐小姐是怎麽一回事?”

謝遠樹頓時不哭了,喜出望外地問:“你吃醋?”

成歸:“……”

成歸覺得謝遠樹的情緒變化太快了。

謝遠樹蹲在病床前,眼巴巴地搭著手,一副賣萌的模樣,問:“是不是吃醋了?”

“不是。”成歸平靜地說,“只是提醒你,魚和熊掌不可兼得。”

之前謝遠樹說了他母親去世背後的真相,成歸便已經思索過整件事。

成歸很清楚,在覆仇這件事之中,自己並沒有立場去阻止,雖然他在情感上很想阻止。然而這到底是要全看謝遠樹自己的決定。殺母之仇,是任何人都沒辦法插手的事情。

所以謝遠樹必然不會離開謝家。這甚至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——謝遠樹想通過謀奪謝家家產來報覆,而不是毒殺謝家滿門,這種覆仇手段已經是很溫和的了。

也就是說,謝遠樹與自己的關系會成為謝遠樹的累贅。當然,可以盡力將這段關系掩埋在見不了陽光的地底下,就如此刻被拉上了窗簾的病房一樣。

成歸甚至已經理解了男人和男人之間也可以產生感情這回事,然而,他絕不會去理解謝遠樹一面和自己暗度陳倉、一面利用唐青雨或者王青雨趙青雨去蒙蔽謝家的做法。

這甚至令成歸想起了謝遠樹的父母。他甚至覺得,這在本質上和當年的謝遠樹的父母的僵局是一樣的。魚和熊掌都想要,然而事實上是不可能達到的,成歸也無法接受。

果然,謝遠樹一直沒有說話了。

成歸重新將臉埋進枕頭裏,繼續閉目養神。

直到謝遠樹再度開口,像在商量:“只要幾年的時間,最多五年——三年。”

成歸用沈默代替回答。

謝遠樹甚至覺得,成歸這並不是在讓自己從中二選一,而是在斬釘截鐵地只給出了一條路,就是要和自己一刀兩斷的那條路。

於是他再次鎩羽而歸。

這一次倒是沒有發火,只是失魂落魄地坐在後座上發呆。

既然當事人沒鬧事,林助理就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,裝作沒看到,邊把車子開出停車場邊問:“去哪?”

謝遠樹過了好一會兒才回答:“墓園。”

林助理二話不說,開車朝城外墓園過去。

一路上車子裏的氛圍都很悶,林助理覺得頭大,擡眼看了看後視鏡,欲言又止。

其實他也挺唏噓的,畢竟他跟成歸也熟,跟謝遠樹也熟,看到成歸有成歸的道理,謝遠樹有謝遠樹的處境,手心手背都是肉,他杵在中間就十分尷尬。

算了,何必鹹吃蘿蔔淡操心,關我什麽事!林助理默默地開導自我,打著方向盤拐過路口,就上了僻靜的一條路,車內外漸漸地都安靜下來,沒有城市中那麽喧鬧。

謝遠樹正發著呆,忽然皺眉,問:“什麽聲音?”

林助理擡眼看後視鏡:“什麽聲音?”

謝遠樹皺著眉頭又聽了幾秒鐘,心中忽然發慌,猛地喝道:“停車,下車!”

林助理雖然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,卻還是極聽話地立馬停車,拉開車門下去。謝遠樹也立刻拉開了車門下去,順邊拉住他就往別處跑——沒跑出去幾步,身後的車就炸了。

……

之前出事後,林助理就已經給傷心哥那邊幫忙請了假,又聯系了樓小高,簡單地說了一下事情表象——就是成歸路上幫熟人擋刀住院了,需要樓小高照顧一下蓓蓓。

樓小高自然答應得痛快,又關切地問醫院和病房號,卻都被林助理給擋了回去,說護工也請了,讓別操心,也別嚇著小孩兒,左右是把樓小高給糊弄了過去。

而成歸的傷看起來嚇人,其實並不重,都是小題大做的,過兩天檢查完沒大礙就能出院了,只是說還得來醫院覆檢和拆石膏。

護工是包月的,林助理也早說了有什麽支出都給報銷,所以成歸出院也沒勞煩樓小高接,直接坐著輪椅,在護工的幫助下回去了。

蓓蓓這才知道成歸不是出差去了,而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然後被刀捅到住院了,心疼得不行,恨不得二十四小時都守在成歸面前,電視劇都不愛看了,生怕錯過成歸的差遣。

至於樓小高,拿著林助理給的“成歸的誤工費”,今天燉雞明天燉魚,一半給自己親媽吃,一半給成歸灌下去。

因此成歸這幾天倒是過得很好。更好的是,謝遠樹再沒來找他。成歸心想,話到那份上,謝遠樹也該想通了。

就這麽過了一個多星期,謝遠樹沒上門,林助理上門了。這時候,成歸已經拆了那唬人的石膏,手也沒什麽大問題了,背後的刀傷與其說疼,不如說開始結痂之後癢得更難受,還不好撓。

“成哥,你的傷好得很快啊。”林助理的臉色不太好,但還是笑著先慰問了一句。

成歸點點頭。

林助理為難地撓了撓頭:“有件事兒跟你說,”他壓低了聲音,“你得跟我走一趟,謝遠樹他出事了。”

成歸習慣性地皺起眉頭:“什麽事?”

“那天從醫院出去,我們的車被人裝了炸|彈。”林助理的表情很凝重。

成歸一怔,臉色瞬間發白,欲言又止,盯著林助理看。看這樣子,謝遠樹應該還好——

“這幾天我去查了,這事兒和謝大少應該脫不了關系。”林助理的聲音更小了,“因為謝遠樹他現在腦子有點毛病,所以我沒敢輕舉妄動,先把他藏著了。但事情太覆雜了,我一個人很難應付過來,只能來找你,我只能信你。”

成歸瞬間抓住重點:“他到底怎麽了?”

“他——”林助理為難地想了半天,說,“我說了,他腦子有毛病啊!他、他失憶啦!或者說,被穿越啦!”

成歸:“……”

“他現在不記得我,還結巴,一不留神就要跑,不然就躲在床底下桌底下窗簾後面門後面!我還沒說兩句話他就要哭!”林助理面色扭曲地捧著臉小聲吶喊,“我要被他折騰瘋了!”

成歸:“……”

哦,那這不是被穿越了,這就是謝遠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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